滿腦子山姥切國廣和大俱利伽羅和くりんば。左右非固定。本科沼民。

[回點文] 火之聲・其七(下)(完)

    夕陽漸漸沉入地平線,藏青的天幕點上火彩,正是晝夜交替的逢魔時刻。在明滅著的金星照耀下,鶴丸國永氣喘吁吁地在一棟木造住宅前停下腳步。緊閉的門口前,一個披著白布的身影動也不動地坐在台階上,幾乎令人無法感覺到他的氣息。
    擦了擦額角的汗,鶴丸調整了呼吸,上前搭話。「你在這裡啊⋯⋯呼,真是的,明明叫你等著、」
    「⋯⋯他在哪。」
    「⋯⋯⋯⋯」鶴丸停下了動作,瞬間僵住了表情。
    門前的人影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,沾染了戰場沙塵的白布隨著晃動著。他痛苦地按著額頭,布沿的陰影之下,沙啞的聲音壓抑著、顫抖著,遙遠得宛如另一個世界的訊息。「⋯⋯為什麼⋯⋯為什麼他不在這裡⋯⋯明明到處都是他的氣息,為什麼⋯⋯為什麼啊啊啊⋯⋯⋯⋯!!!!!!」
    鶴丸偏著頭、注視著眼前的一切,「⋯⋯伽羅坊、⋯⋯大俱利伽羅難道不是在等你嗎?」他無奈地苦笑著,不著痕跡地按下手錶上的按鍵。    
    話還沒說完,一道白色的影子便像閃電般猛然衝向鶴丸。「我問你他在哪!你把他帶到哪裡去了!快說啊!!!!」
    雷鳴般的怒吼在耳際,鶴丸右手緊握急速顯現出的刀,用刀鞘抵住突如其來的衝擊。他有些勉強地抬起左手,把手錶上的發信器舉向唇邊:「——請求封鎖K區12,橙色警戒,事態:A+級哨兵狂化,」看著被夕色所染紅的綠眸與金髮,他從齒縫中緩緩吐出:「對象:打刀——山姥切國廣。」

    結束通訊,鶴丸將空出來的左手伸向刀柄,把刀抽出了幾吋。山姥切見狀迅速地向後跳開,握住配在腰際的本體,緩緩抽出刀刃。銀色的刀身映照著天空,燃燒著晚霞的顏色。
    「哈,這不是差一點就被你嚇著了嗎⋯⋯」鶴丸把刀換到左手,拔出刀的瞬間,鎖鏈碰撞的金屬聲響起,搭著羽織的白色和服唰地一聲取代了白袍,包覆了他的身體。「他在等你的事可不是在騙你,只是⋯⋯現在的你已經聽不到了吧⋯⋯」

    山姥切再次跳起,用目視難以追及的速度揮刀攻向鶴丸。刃與刃的碰撞聲迴響在草地上、小徑旁、屋簷下,一點一滴地撕裂此處曾有的平靜日常。雖然一次次勉強接下了攻擊,但在山姥切毫不留情的狂暴攻勢之下,鶴丸一退再退,只防禦而不攻擊的作戰方式也已逐漸失去抵抗的能力。
    太陽已完全消失在天空,只剩最後的餘暉還掙扎著不願退去。再不分出勝負就糟了——鶴丸思索著。若進入夜戰狀態,情況只會對太刀的自己更加不利,接下來的一擊,不論如何都得讓山姥切國廣失去戰鬥能力。
    能輕易辦到的話,也不必等到這一刻了,鶴丸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。但是——這種時候,才是奇襲登場的時候吧——他皺了皺眉,揚起嘴角。下一次攻擊,在對手誤以為自己依然會回以防禦的瞬間——鶴丸旋轉著低下身子,將刀刃向下迴旋、奮力揮了出去。

    「出乎意料吧?有破、⋯⋯!」
    原以為可以在這一招劃下句點,沒料到全力揮出的斬擊竟沒有觸及任何物體。被拉開的距離、空出來的一拍,彷彿慢動作一般,鶴丸看見山姥切回過身、舉起刀,亮晃晃的白刃向自己劈了過來。他試圖用最快的速度收回揮空的刀,理性卻殘酷地告訴自己:不可能來得及的。
    到最後一刻都沒放棄,也許這點才是最令自己驚訝的吧。雖然那些努力,到最後依然是白忙一場——鶴丸一咬牙,握緊本體那柄走過千年的太刀,在薄暮中睜亮雙眼,目送自己的結局。

    陰影覆蓋了視線,刀刃穿過胴體發出了悶響,純白的羽織染上鮮紅,只不過,那並不是鶴丸國永的血。

    彷彿要在夜色中融化的黑色身影安靜地佇立著,一陣風吹來,髮梢的一抹赤紅翻飛得宛如天邊稍縱即逝的餘暉。他艱難地跨出步伐,銀色的刃向他的體內深入了一吋、又一吋,但是他並沒有停下來。直到觸手可及的距離,他顫抖著伸出戴著纏繞著龍紋的手,撥開遮蓋一雙碧眼的瀏海,輕輕碰觸幾無血色的臉頰。
    「⋯⋯對不起,又讓你一個人了⋯⋯」
    壓抑著疼痛造成的痙攣,大俱利伽羅注視著自己無可取代的搭檔、戰友、和戀人,輕聲地說。
    黑色手套從蒼白的臉龐無力地滑下,留下幾道血紅的痕跡。疼痛使他無法站立,他跪倒在地,被刀刃刺穿的傷口拉扯著,把染著鮮血的打刀從握著刀柄的手中拉了下來。

    「啊、啊啊⋯⋯」
    山姥切抓扯著頭髮,嘴裡彷彿吐著囈語,眼淚從顫抖的眼眶中滾落,滴進血泊之中。
    為什麼?為什麼道歉?為什麼不生氣?為什麼要自取滅亡?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?為什麼最後還是走到了這一步?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?????

    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⋯⋯!!!!!」


    這個短暫夏日的記憶像跑馬燈一般在腦海中轉著、轉著,數百年的生命之中,他竟想不起除此之外的其他部分;彷彿一張陳舊的黑膠唱片跳了針,只會一回又一回地播放著最喜愛的歌。
    然而那些回憶愈美好,就愈殘酷。無數的片段彷彿無數審判的手,將他團團包圍、無言地下達著——有罪。
    「⋯⋯都是⋯⋯因為我⋯⋯」
    在現實之前,回憶片段中幸福地笑著的自己只是徒然令人憎恨。沒有那些過往,就不會走上今天這條路;如果最後會是這樣的結局,那麼從一開始,就不該相遇。
    恍惚中,他彷彿看見自己從唱盤上拽起唱片,然後將它折得粉碎。

    無雲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眼狀的裂縫,一隻、兩隻、還有更多。從裂縫中漫出的流體彷彿砂塵混合成的黑霧,形成無形的肢體,溫柔地在山姥切身邊圍繞。他跪了下來,抬起大俱利伽羅的臉龐,眼淚沿著頰上滿佈的淚痕,落進那黯淡的金色眼瞳。
    不要過去——即使只剩下氣音,這斷斷續續的幾個字確實地震動著山姥切的鼓膜。
    山姥切沒有回答,只是把唇輕輕貼上大俱利伽羅泛白乾裂的嘴唇,然後握住刀柄,猛力抽出淌著殷紅的刀身。不成聲的悲鳴響起,血花濺在白色的布上、草叢裡、和那間小屋的台階上。
    黑霧纏上銀黑與朱紅的刀刃,包圍山姥切全身。他抬起頭,讓大俱利伽羅靠在自己的胸口。額頂伸出的骨角讓布向後滑落、蛇骨般的異形骨架纏上了手臂、指甲成為了利爪。山姥切轉向鶴丸,翠綠的眼中點起了紅光。

    「——K區12,紅色警戒,事態:歷史修正主義者化,對象⋯⋯」鶴丸看著眼前的景象,臉上沒有一絲笑容。「⋯⋯打刀一體,級別:甲級以上。」他停頓了一下,別過頭,彷彿只是在喃喃自語。「⋯⋯這一次,至少這一次,一定要讓你們幸福,我是這樣希望的⋯⋯」
    他垂下了眼簾,語調重回平穩:「處置:破壞。」

    把大俱利伽羅橫放下來,山姥切站起身。有一股微弱的力量扯著布的下襬,他沒有回頭,只是揮刀斬斷了那一角。
    ——只要全部重來就好,這一切,你全都不必記得。

    餘光瞥見直攻而來的白影,山姥切用刀鞘擋下那一記砍擊。將刀上的血甩掉,他揮刀開始反擊。在黯淡的星光下,兩個蒼白的影子緊咬著彼此,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對手逼進死路。
    鏘地一聲,一把刀被擊飛出去,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。鶴丸國永向後一瞥,挑了挑眉,用鼻腔笑了一聲,揉了揉因那一擊的震動而抽痛的手腕。山姥切重整勢態,一面改變方向、不給對方把刀撿起的機會,一面抓準時機準備最後的攻擊。忽然,鶴丸彈起身來,在空中翻滾著、試圖掠過對手身邊奪回本體;在雙方距離最接近的瞬間,山姥切猛一轉身,向鶴丸急攻過去。鶴丸側身閃過,匆匆抓起刀柄,眼看下一波攻勢就要來到眼前——一個深藍色的影子突然竄出,踏著輕舞般的步伐、搶在跟前接下了攻擊。

    「——鶴呀,今天工作實在好多,你覺得是不是該申請加薪呢?」
    愣了一愣,鶴丸看著那眼眸中隱隱浮出的新月形貌,嘆了口氣。「⋯⋯直屬部隊還這麼慢,沒扣薪就不錯啦。」
    山姥切皺起眉頭,正要抽回刀,一陣劇痛卻突然襲上後頭部。他無聲地倒下,沒有一絲掙扎。
    一個銀髮少年的身影站在山姥切的背後,依然直指他小腦的那柄脇差,銀色的刀身上,刻著盤繞於劍的俱利伽羅龍。



——————


・○月╳日

    在晨光之中醒轉過來,原本是再自然而然不過的事。只是這一天,叫醒大俱利伽羅的鬧鈴聲,卻伴隨著有些奇異的通知訊息。
    走向盥洗室,稍作梳洗,大俱利伽羅一邊擦乾臉上的水珠,一邊按下裝置上的虛擬按鍵。啪地一聲,畫面切換成全螢幕,長方形的框裡一如往常地,是穿著白袍,和他相處了兩百多年、卻依然活力過剩的平安太刀。

    「喲!早安啊伽羅坊!」
    「⋯⋯有什麼事快講。」
    「——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回!但是⋯⋯今天可不是視訊通話,是我錄好的畫面啊!哈哈!怎麼樣,嚇到了吧?」
    「⋯⋯⋯⋯⋯⋯」
    「嘛,別氣別氣,今天可是特別準備好有禮物要給你的說!⋯⋯不過,要不要接受,當然是你自己決定。在你打算切掉電源之前我們就進入正題吧——」鶴丸眨了眨眼,銀白色的睫毛幾乎融入了他的臉部膚色,「——你對『好像缺少了什麼』這件事,有沒有什麼興趣啊?」
    「⋯⋯!」

    從得到人的身體開始,大俱利伽羅就一直一個人待在這一間小屋裡。雖然有著刀劍時代的記憶,但是是被誰、如何以人的型態顯現出來等事,他一點印象也沒有。每天鶴丸都會透過這個裝置與他對話、給予他一些簡單的訓練指示;訓練本身並不困難,但若反問「為何要做這些訓練」,得到的總是千篇一律的答案:「你有一天會需要它們的」。
    現在,他可以讓一條黑龍順利的顯現與消失,也可以讓牠達成自己的指示,但為何會需要牠,大俱利伽羅依然不能理解。
    這樣的日子不算太差,一個人待著也挺清幽。但空閒的時候,他總是覺得有股微妙的喪失感,就好像——好像少了些什麼。

    「這裡有一些資料,說明起來太麻煩了你待會就自個看吧。如果看完了以後你還有興趣的話——資料夾裡那串密碼你就記起來吧。」畫面的邊角閃了閃,顯示出一個資料夾的圖示。鶴丸喝了一口抹茶,彷彿被苦味嗆得吐了吐舌頭;他一次倒了三包砂糖進抹茶裡,一邊攪拌,一邊似乎想起了什麼。「對了對了,資料裡的內容不可以隨便對別人說喔,有些政府科技還是未公開的機☆密。」
    政府?已經一兩百年沒人使用的刀,怎麼會沒事牽扯到政府去?說起來現在是什麼年號來著⋯⋯

    「剩下就交給你了。⋯⋯還有,嗯咳,假如全部都想起來、也還是沒有氣到想把『塔』全部燒光的話,有空就回來走走吧。你的愛⋯⋯宿舍,我們有特別保留喔。」說完,他笑著揮揮手,下一秒,螢幕回到一般模式,只剩下資料夾的圖示還留在畫面裡。
    大俱利伽羅遲疑了一下,點進資料夾。打開第一份檔案,內容寫的是大腦、小腦的器官功能和創傷後遺症。他不太理解這和他有什麼關聯,於是關掉了檔案,開啟第二份。檔案二,標題的「嚮導」兩個字映入他的雙眼,他向下看,除了一些簡短的介紹之外,有幾個把姓名和身份資料刪去後的個人檔案。他原先只打算迅速地掃過內容,手心卻不知為何冒起了汗、背脊也跟著發冷。
    那份資料裡的內容,和裡面簡述的訓練過程,和這一陣子自己接受的指示驚人地相似。而簡介裡的那句「哨兵和嚮導會組成搭檔一起執行任務」,讓他久久無法移開目光。大俱利伽羅知道自己無法再集中精神閱讀這份檔案,於是點開了第三份檔案。毫不意外地,標題寫著「哨兵」二字。他用顫抖著的手捲動頁面,跳過所有的簡介部分,直接讀起了個人檔案。第一個、第二個、當他飛快地讀到第三個人的資料時,幾乎是用丟的丟開了手中的裝置。

    他靠在矮桌邊,揉了揉資訊量過多而發疼的太陽穴,想要靜下來休息一下,心臟的躁動卻不允許他這麼做。他站起來,深呼吸幾口,走向一扇需要密碼才能開啟,他卻從未得到過密碼的門。
    大俱利伽羅並沒有打開寫著密碼的那份檔案,但是他隱約知道——那唯一的正解,不可能會是別的答案。
    他打開了密碼鎖的蓋子,在發著冷光的按鍵上,一個字一個字地按下「T HE  P R I N C E S S  A N D  T H E  P E A」。
    金屬門鎖開啟的細微響聲傳進大俱利伽羅的耳中,他肯定門的對面也聽見了,但他還是禮貌性地敲了敲門。等了一會,另一側沒有任何動靜,於是,他推開了那扇側滑的門。

    輕輕走進另一側的房間,大俱利伽羅看見內部所有的裝潢擺設,都和自己這一側的房間一模一樣,對此,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。而在木製的桌邊,一個披著白布的身影坐在桌前。
    他走向前去,努力地壓抑著失速的心跳,低聲地打了招呼。
    「⋯⋯打擾了」
    桌邊的人影轉過身,大俱利伽羅這才發現,在白布之下,那頭金髮與碧眼被白色繃帶一層又一層地纏繞著。
    「我才要說抱歉,應該要去替你開門的。只是有個人⋯⋯鶴丸國永告訴我,如果有人敲那扇門,要我先等30秒。不過,我數到15你就開了。」
    「⋯⋯⋯⋯」
    「你也是和他們一起的吧?和鶴丸?」
    「⋯⋯我是大俱利伽羅,這個名字,你沒有聽過嗎⋯⋯?」
    纏著繃帶的腦袋搖了搖,耳邊的白布也跟著輕輕晃著。

    「我沒有聽過這個名字,但是,從你身上,聽得見火之聲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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